你被螫了。
原文:Nick Mamatas
修課的學生變少了。現在即使是髮長及臀、帶著慵懶微笑的女孩,也懂得別去主修文學,於是系主任要我設計一門能讓屁股黏在椅子上的課。我統合了各個學科--英文、政治學、歷史--開設了一門「發掘或破除共識的真實:陰謀論」。我們讀了《達文西密碼》以及《審判納粹大屠殺》,看了《誰殺了甘乃迪》,然後讓學生寫一篇期末創作--他們自己的陰謀論。
我收到好幾篇來自年輕左派的9/11文;來自軍武迷以及非洲中心主義者的人造愛滋論;剩下的則是有關幽浮以及《美國偶像》的歡樂假想--除了前排的卡普、茱莉亞、亞倫以外。這三個生物系生從大一寫作課以來就不曾進過人文課的建築,而現在他們需要一堂寫作課來畢業且能坐在一起。他們都靜靜地專注聽課並交出了排版完美的期末作文。
卡普出生於首爾。在他的重生基督徒養父母以及他對紐約石溪的醫學院的渴望的戰爭中,他輸了。他寫了篇《邁向後現代唯物主義佛教》,宣稱這世界的確有一位智慧的造物主,即使人類是被設計的如此糟糕。這造物主缺乏限制與痛苦的經驗,只能以帶入的方式體驗限制,於是他讓人體裝滿了會破裂的闌尾、用來感受宗教體驗的後上頂葉、還加上了使用期限--一但你意識到了造物主是個狡猾的虐待者,智慧設計理論就很合理。我給了卡普B+:陰謀論的主角應該是人類,而非造物主。
茱莉亞喜歡生態學。就像許多熱愛戶外活動的女孩一樣,她學會了如何掩飾如船型的臀部以及男孩子氣的下巴。她寫的是《為什麼金髮女比較吃香》。她也拿了個B+,主要是因為她很明顯地寫了篇生物課用的報告,在最後才塞了一頁“自然”陰謀論。有一種稱為Hymenoepimecis sp.的黃蜂陰謀要對付稱為Plesiometa argyra的蜘蛛。這黃蜂攻擊並在蜘蛛的腹部產卵,而孵出的幼蟲就以蜘蛛的血淋巴(‘就是蜘蛛的“血”’,她這麼解釋)為食,並且分泌一種化學物質改變蜘蛛的行為。被這物質影響的Plesiometa argyra織的不再是一般的蛛網,而是個能支撐化蛹的黃蜂的重量的盒網。一但網織好了,黃蜂幼蟲就吃了蜘蛛,在強韌的網中結繭而羽化成蟲。
在最後一頁茱莉亞解釋金髮女如何從初經開始分泌類似的化學物質,讓男人帶他們去吃飯,然後提供她們房子與車子。男人最後因為吃了太多豪華牛排而早早死於心臟病發作,而金髮女就接收了她的殼。很可愛,不過我知道什麼時候年輕人是在敷衍了事。
亞倫的陰謀論叫做“現代蜜蜂啟示錄”。他宣稱生產基因改造種子的廠商可以造出一種花粉對蜜蜂有催眠效果的植物。受影響的蜜蜂“昏沈又迷惑了太久”(長滿了粉刺穿著黑色演唱會T恤的亞倫真的很迷齊柏林飛船)以致於再也無法回巢,迷途至死。整個生態系會因而崩潰,讓農產公司以基因改造作物獨佔農業生產。這些作物不須受粉……當然,要點代價。他也拿了B+:這作業是要描述進行中的事件,而非猜想中的。
前排學生們既不喜歡我給他們的成績,也不喜歡我在辦公室時間給他們的理由。就這樣,十八個月之後,蜜蜂開始消失了。
隨之而來的是燒毀教堂的狂潮,在橫掃全美之後擴及世界各地。這也不是什麼宗派衝突;一切信仰用來莫拜的地方都被當成了目標。注重家庭關門大吉,而在堪薩斯州幾個前教育委員會成員上吊自殺。巴基斯坦與印度開始協商統一,而沙烏地阿拉伯首次出現了驕傲(同志)遊行,即使最後是以暴力做結。現在,什麼事都是以暴力做結。
孩童們開始要求更多有關尼采的課程,而他們對於經典以及後現代文學的解讀無疑地變得更為黑暗。我靠酒精撐過了為學生作文打分數的漫漫長夜--大學作文幾乎都很糟,可是卻不曾如此扭曲。宗教信仰沒有消失;它歪曲成了一種不理性的存在焦躁。犯罪率與自殺率直線上升。經過了最近的大學校園集體槍擊案,美國大學教授聯盟要求提高遠距教學的預算,完全只是為了教職人員的安全。
在我縮在辦公桌下的時候,我終於意識到了是怎麼一回事:這都是前排學生們幹的。校友通訊證實了我的理論。亞倫正在為聯合國作基因改造作物的工作,而茱莉亞正在“野外”試著找尋迷途的蜜蜂。她的“理論”是Hymenoepimecis sp.轉進了新的生態利基(niches),排擠掉了蜜蜂。卡普現在是新的網路信仰--被刪除者基督第一虛擬教會--的領袖,隨著世界各宗教失去教徒而有越來越多人皈依。
他們不會把他們的陰謀論結合成了天殺的事實,只為了向我嗆聲吧?這就是陰謀讓人誤入歧途的誘惑。一小群陰謀家不會以歷史或人的事件為目標,但陰謀論所針對的是聽者的世界觀。為了處理生活中認知的壓力,我們寫出安撫人的故事以回到宇宙的中心,而一個惡意的宇宙跟善意的宇宙一樣有撫慰的效果。現在這裡有隻我好幾年沒看過的黃蜂,被我辦公室窗戶的兩片玻璃夾在中間。我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在那邊,可是我知道我一定得知道。我拉起了玻璃,讓它來螫我。
原文刊載於2007/11/01《自然》期刊的Futures系列,經原作者同意翻譯轉載於此。
Nick Mamatas是Under My Roof,一部有關為了孩子的近郊核子擴散(呃,一言以蔽之,搞笑諷刺物)的小說的作者。他的第一部小說,Move Under Ground,已在今年初以創用CC授權條款免費發佈於http://www.moveunderground.org/
譯註:號稱“現代蜜蜂啟示錄”(Beepocalypse Now)的蜜蜂大量消失是的確正在發生的事件,只不過元兇不是什麼基因改造作物的陰謀(應該...爆)。詳細原因至今依然不明……
時代雜誌網站報導:Beepocalypse 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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